打发走了柳家小姐,肖腾独自坐在冰窟一般的书房里翻书。
他没有开暖气,寒冷才能让他保持冷静理智,以及钢铁般的意志。
这段时间他想得实在太多了,那些乱七八糟的无意义的思考,简直比他之前几十年里加起来的总和还要多。
频频回头,踟蹰不前,这都是懦夫的行径。而他需要足够的清醒和意志来把这些杂念驱逐出去。
蓦然有双手温柔地,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。
肖腾整个人都为之一震。
“猜猜我是谁?”
软软的,怯怯的声音。
肖腾过了一刻,才抬
手拿下那覆在自己眼上的,软绵绵的小手。
转过头,他看见肖紫的脸。
握住她幼小的手掌,他难得有了身为人父的温和:“怎么会想跟爸爸玩这个。”
肖紫软糯糯地说:“容六叔叔常和我玩的。”
“……”
肖腾收紧了手指。
理论上来说,人类是不会心疼的。
心疼一定是心脏类疾病。所谓感情阶段的心疼,全部是体内激素失调,造成的胸闷,大脑缺氧。包括爱上一个人,也只是体内的激素作怪。
他早就没有那种激素了。
所以,应该是他的心生病了。
病了就需要求医。次日肖腾在失眠的凌晨,就动身了。
天还蒙蒙亮,他在寺庙外面,甚至听见了晨钟的声响。那声音悠远深长,在冬日里显得分外清净空冷。
清晨的寺庙还未有其他香客,肖腾成了开门后第一个进香的客人。
他并不虔诚,之前也不信神明,向神明祈求什么的行为在他看来是非常无能的。固然他一向心怀尊重,并没有轻薄之心。
而他现在请了香,在这隆冬的清晨,一个人默立于神像之前。
文殊菩萨依旧是剑斩群魔,威震魔怨的姿态。
这世间最超脱的智者,那淡淡的笑容像是看穿了人间的一切悲苦一般。
心有蠢痴,当如何化解呢。
肖腾垂下眼睛,在那蒲团上静默地跪拜了良久。
这日在家,王景敲响了他书房的门。
“进来。”
老管家谨慎地:“少爷……”
“什么事?”
老管家的表情里有种他所猜测不出的复杂情绪:“少爷,有容家的帖子……”
肖腾心跳了一下。
这是他这段时间来,得到的第一个来自容六的消息。
是好消息吗?
他不确定。也许会像上次那样,也许……
老管家低声说:“是喜事来的……”
肖腾坐直了身体:“嗯?”
“容六少爷,要大婚了。”
“……”
四周像是蓦然安静了,那是一种停滞了的,沉坠到底的,暗色的静默。
肖腾没有动作,也没有表情,他就那么坐着,冷漠而肃穆,好像血管里流动的是水银。
夕阳的光从窗上消失了,时值隆冬,天色早早地就暗了,像是连微弱的日光也惧怕那寒冷一般。
室内未开灯,渐渐的有了种令人捉摸不定的阴暗。
静默了这一阵,肖腾终于平淡地开了口:“去,办一份大礼给肖家。”
“……”
“要够分量,越重越好。”
王景面露迟疑之色,像是不确定他这句话是否有其他含义。
肖腾看穿他的疑虑,冷冷地说:“想什么,就是字面的意思。”
“是。那少爷您,打算出席吗?”
肖腾道:“当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