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伏天午后,阳光火辣辣,搅得一贯清净的文渊阁也不得安宁。
“今年怎么这么热?”校书郎刘彦在滚烫的位置上坐不住,一边用袖子扇着风,一边来回踱步,声音都有躁动不安的味道。
为了保护典籍,文渊阁的值房都在首尾,恰是太阳直晒,最为炎热的地方。
“算了吧,你这么走来走去,岂不是更热了,你看看,你从我身边过去,都带着一股热风。”另一位校书郎吴白坐在位置上拿着折扇打着,一面说着,一面朝刘彦投去嫌弃目光。“去去去,离我远点。”
直学士姚大人无奈道:“你们呀,若是学士在,少不得说你们几句,在文渊阁,怎么能如此疏忽仪态。”
喧哗中,只有一人安安静静地坐着,面前的桌案上摆着本书,已经翻去了大半。他坐姿端正,腰背挺得笔直,额头沁满汗珠,看着却像没事人一样。
仅仅是注视着他,便让人觉得一股清爽之气扑面而来。
“你看看人家沈状元,这才是我们读书人该有的样子。”姚大人看着沈瑜,赞许地说道。
吴白听到这话,便住嘴了,可刘彦却停下脚步,凑到沈瑜面前,笑道:“我看沈状元也不是不热,再说了,您倒是看看,人家的茶……”
他话说到一半,自己住嘴了。白瓷杯贴到手上,居然是温热的。
“茶,茶怎么了?”姚大人努努嘴。
专心看书的沈瑜终于被惊动了,“姚大人,刘大人,可是属下出了什么差错?”
“没什么。”吴白讪讪地笑了。“伯瑾,你不怕热?”
沈瑜抿着嘴,摇摇头,拿手绢擦了擦汗。
他看书看得投入时,的确不觉得热,这会缓过来,才感到已经出了一身汗。兴许这就是所谓心静自然凉吧。
沈瑜没有把冰带到文渊阁,连学士都没这么干,他一待铨选的进士,不宜太过招摇。但他每次回家都能喝一碗雪泡豆儿水解暑,还能吃块冰瓜,一扫暑气,无比惬意。
每到这时候,他都会由衷感激吴君翊的体贴。但更多的,还是一份歉疚,对不幸者的愧怍。
沈瑜从来没有习惯这样养尊处优的生活。每到有所享受时,他都会想起那些一无所有的人。炎炎夏日,种地的农人,街头的乞儿……他们又该如何消暑呢?何况眼看也到了丰收的时节,歇是歇不了的。
这样的愧怍,总会转化为,沈瑜继续手头的工作,继续充实自己的动力;他希望有一天有能力去改变这些人的生活。